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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我在越等打怪。大二加入車社的第二次騎車,就騎了總爬升六百公尺左右的清泉,兩個月後放暑假就單車環島;大三連宇老都沒騎過,就去挑戰一日完成單車騎行總爬升2319M的觀霧;第一次離開臺灣就去了西藏,連打氣筒都不知道有美嘴法嘴之分,就去騎滇藏公路,他們說,我這一越,根本就越了好幾等。

 

是啊!這是我第一次搭飛機,既期待又緊張。

 

早上大家提著行李,都到了之後,便分批搭不同的客運到臺北轉運站,分批搭的原因是,每個人都有兩個馬鞍袋、一個後背包及一個已裝箱的登山車,甚至還有一些贊助商的東西要帶,一台客運無法一次塞完所有的腳踏車,只好分批搭不同客運了。很感謝瑋誠boy起個大早也陪我們一起搭客運,送我們這一程,還幫我們提這些重到不行的行李。

 

抵達臺北轉運站之後,還要徒步到國光客運臺北東站乘車到桃園機場,我們先留一個人在原地顧腳踏車,其他人則搬行李過去。這路途遙遠,此時此刻臺北的太陽特別兇猛,這兩顆黑色的馬鞍袋,不安份地想親近柏油路,不斷拉扯我的雙手想脫困一般,而我雙手的刺痛,像是比了一場拔河,刺了一條紅色蜈蚣在掌心上,動一動雙手,都覺得像是那條蜈蚣在作祟一樣疼痛。我要對抗馬鞍袋的不安份,還要追上其他人的腳步,終於明白,還沒騎車就被海放,大概就是這個滋味了。

 

最後我留在東站幫大家顧行李,其他人則回到轉運站搬腳踏車過來。我坐在地上,望著人群,看著人群拖著行李來來回回,看著人群背著包包、拖著行李,排著隊伍購買前往機場的車票。握在每個人手上的車票,似乎都在娓娓清談各自不同的人生戲碼,而我坐在在團員們的行李海中,目睹人群帶著行李在時光軸穿梭的瞬間,而我,也是人群裡穿梭的一道影,穿梭了22年,不久也將穿梭在異地的時光軸裡,那時光軸上如米粒大的一個月。

 

我們搭了客運抵達桃園中正機場後,便拖著推車載著單車、行李去過磅及過安檢。此時贊助商Atempo公司的董事長夫人Cherry姐和Roger在機場等我們,協助我們check in及陪我們過磅過安檢,Cherry姐會跟我們一起搭飛機到廣州,我們即將在廣州進行記者會,以及參加廣州台協兩岸愛心百客騎文體活動。我們很幸運有Atempo公司贊助來回機票,也有華航航空公司贊助超重不收費,真的非常幸運也非常感激。此時GG的妹妹,以及AA的媽媽都來送機,我們拉著布條合照,大家臉上的笑容皆寫滿著期待。

 

然而,我的家人到現在,都還不知到滇藏公路到底有多危險,他們不知道,滇藏公路是五條進藏公路裡最艱難的公路;他們不知道,在高原上氧氣不夠,甚至可能會得高山症,嚴重者會腦水腫、肺水腫,可能會死掉。我從頭到尾只說,「我要去大陸騎車,從雲南騎到西藏,那裡風景很美,所有費用我都自己出。」

 

抵達機場時,接到教官的來電,通知我總統教育獎初選通過的獎學金,需要有我帳戶的資料和蓋章,由於我即將出國了,需要有我媽媽的協助處理,將資料準備好,寄到教官室。我當時便打了一通電話回家給母親,電話那頭的母親,還不知道她的女兒即將赴上一程艱苦的旅程。雖然當時握著電話覺得心情有點浮躁,怎麼連e-mail回信都不會......但同時也擔心,下午兩點的班機,這通電話,會不會是和母親最後一次的連系?

 

還記得五月底到臺北的勇源基金會一次獎學金申請的面談,和委員及其他面談的學生聊起我要從雲南騎車到西藏的這件事,委員很是認同我也支持我,還說如果有機會出書,一定要來分享這些過程。當自己的夢想被肯定時,我很是高興,雖然他們可能不太清楚那路線的艱難。然而結束後,在前往搭捷運的路上,其中一個來面談的台大學生跑來跟我說,他真的很擔心我......「妳做好所有的安全準備了嗎?妳知道高山症有多可怕嗎?我以前大學參加登山社,社團有個學長曾經爬了海拔三千多公尺的高山得了高山症,最後死了,學長得高山症死了......我真的覺得妳去西藏騎腳踏車太危險了,在高原上走路都會喘了,更何況妳還要騎車,而且還要騎上海拔四、五千公尺的高山,萬一得高山症怎麼辦?」而那句「學長得高山症死了」,到現在,彷佛還縈回著我的心原,挑逗著我的信心。

 

此時一段記憶渺渺茫茫地浮上心頭......那年寒假第一次環島,當時發現,自己是個容易緊張的人,覺得隨時都無法完全放鬆下來,只要上廁所時聽到廁所外面有人存在的聲音(看電視的聲音、講話的聲音等等),或是覺得廁所外的人離自己很近,或是廁所外有人在等廁所,就會因為心理壓力上不出來。那年暑假第二次環島,當時發現,騎單車環島的精神竟然比搭火車好很多,每天都精神飽滿有活力,但前兩天還是因為緊張而肚子痛......

 

我忽然意識到,我這樣容易緊張的個性,我連上廁所都怕被人聽到聲音而上不出來,還有會認床而睡不著的豐富經驗,竟然還跑去西藏騎單車?而且還在氣候、地形都不同的異地生活一個月?還沒得高山症而死之前,我大概就先是暈車暈死、飲食不適吐死、憋大便憋死、被行李重死、騎單車累死......我會不會冒險精神一百分,身體狀況負一百分啊!?

 

「菜葉,走了。」團員的呼叫,把我從兩次環島的畫面中,拉回現實。我們走在前往登機門的路上,一路上有許多的賣家,燈光明亮,我們一行人背著大包包、推著大箱子及一堆馬鞍袋,引來許多人的注目,有的路人跑來問我們,「這是什麼?」「單車?你們要出國騎車?騎到哪裡?」還有人群竊竊私語,說我們會不會是去比環法賽的選手......在眾人注視的眼神下,幻想自己是環法選手也是一種快感,哈哈。機場了,已經到了機場了,馬上就要上飛機了,約略兩個小時後,便會飛過臺灣海峽,抵達陌生的土地了,一個沒有facebook的世界。

 

「你們都換人民幣了嗎?」GG問。

 

「換了啊!你還沒換嗎?」我說。

 

「算了,去大陸再換。」GG說。

 

到了登機門不久便上了飛機,在空姐的指引下找到了座位,怕擋到後面的來人,我們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在頭頂上方的置物櫃塞了各自的背包,便趕快坐好。我們團服的背後寫著「國立清華大學滇藏線單車挑戰團」的字,很容易引來人群的目光。GG坐在靠窗的座位,他的左邊坐著籃弟,而我則坐在籃弟的左邊,雀躍地一直幫他們兩個拍照,而他們也興奮地拿起相機一直拍,我們是不是很像鄉巴佬啊?哈哈!其他旅客卻都在低頭看報紙或滑手機……飛機都還沒起飛,目光就一直盯著窗外看,等待飛機起飛的瞬間。在我左手邊,坐在靠走道的幾摳,也流露興奮的眼神,她的眼睛在微笑,散發光芒,不斷地看著我們、看著窗外。我們都沒有太多的對話,用眼神、鏡頭交談著這夢想起飛瞬間的雀躍。

 

左後方有個中年男子一直看著我們,看了許久,我想他大概對於我們感到好奇吧!?但他又欲言又止的,最後他終於忍不住看著AA問:「你們是清大的?」

 

「恩阿!我們是清大的,要去大陸騎車。」AA笑著說。

 

「騎車?你們要從哪騎到哪?」那位中年男子看起來很驚訝。

 

「我們要從雲南騎到西藏。」說到這裡,連那位男子旁邊的旅客也都朝我們看過來,以及周圍的人似乎都在偷聽我們的對話。

 

「西藏?你們要騎去西藏?」接著我們侃侃而談,聊著關於我們騎行的計畫,此時我發現,我的內心極為平靜,好像一切都不足以為奇了,好像一坐上飛機,一切的擔憂都劃上句點。

 

華航空姐在走道的前方,面對著所有的遊客,隨著廣播介紹降落傘的使用,也邊做動作示範著,我心想著...空姐好正唷!我和旁邊兩個男生竊竊私語著「空姐好正」、「可是臉為什麼這麼臭?」、「看起來應該是很累吧」等等。

 

此時我覺得很疲憊,雖然早上吃了暈車藥,但只要搭了車,我的精神及身體狀況就會變得很差,然而此刻的我第一次上了飛機,興奮的捨不得闔上眼睛休息。我緊望著窗外的景色,廣大的停機場上有著許多的飛機,每輛飛機都有帶人飛向遠方的使命。飛機的震動都像是我耳邊起飛的倒數聲,像是即將奔向前方的鬥牛,那蓄勢待發的呼吸聲。不一會兒,窗外的景色漸漸地移動,飛機內旅客們安靜的像是在聆聽一曲戲劇的前奏,那節奏緩慢的像我此刻的呼吸,忽然間,飛機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奔出跑道,像是前奏到達了高潮,飛機收起起落架,用強大的力道沖向天際,此時我的腦袋感到一陣的暈眩,我的身體像在承受著前奏高潮所帶來的隆隆鼓鳴,每個落下的鼓棒都像打在我的腦袋,而窗外那些房屋、那些高樓大廈、那些城市、那些道路,像是我用電腦開啟的地圖,在銀幕上滾動滑鼠時瞬間縮小,那些馬路及河川,最後像極了我手上的指紋,密密麻麻卻條條分明。不一會兒,飛機便駛在一團雲霧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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