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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對我而言,是虛幻的動詞、陌生的名詞。我覺得它離我很遠很遠,雖然我曾經多次與它擦肩而過......國小三年級時,曾經和弟弟在學校裡玩比賽倒退跑步的遊戲,不小心掉進池塘裡,當時不會游泳的我差點溺死;小時候曾經在十三樓高的房間,踩在桌子上玩窗戶,一不小心窗戶沒抓好,腰部以上的身體垂到窗戶外,只剩雙腳還踩在桌上,差點從十三樓高的地方掉下去;國小四年級也發生過車禍,弟弟的腳骨折了,而我雖然只是擦傷,但當時真的覺得,死亡離我好近......這些記憶都隨著時間所沖淡,死亡的輪廓,就像玻璃一樣地透明。

 

耳畔再次喚起死亡兩個字,是在這次的旅行前。我們不曾去過西藏,也不曾去過大陸,這次的旅行,甚至是我第一次離開台灣。我們身邊也沒有朋友騎過滇藏公路,實際上,我們是台灣第一支單車挑戰滇藏公路的學生團隊。在出發前,對這條路線的認知,全來自於網路上的遊記、轉山這本書,以及旅行社的描述。我們知道,這條路線極具挑戰性,我們可能遇到藏獒、發生高山症、遇到冰雹、遇到洪水、遇到壞人搶劫、遇到塌方、可能摔下山谷,聽說可能比蘇花公路危險,也可能發生車禍,另外也聽說西藏溫差大,一日有四季等等。學校有許多師長都很擔心我們,一直問我們發生危機該如何處理,好像對他們來說,再多的安全準備報告都不會讓人放心,因為這一路上,沒有醫院...

 

害怕嗎?其實一開始覺得還好,總覺得我們做好萬全準備,一切都謹慎小心,其他的就靠隨機應變及交由命運安排了,一開始不太會覺得害怕,反而很期待。另外也有個想法是,看discovery那些荒野求生的節目,覺得那些外國人從小就冒險挑戰,能靠智慧在大自然下克服困難,而台灣的父母大多把孩子保護得很好,捨不得他們跌倒受傷,跟國外比起來,台灣很少人到艱難危險的地方冒險挑戰,好像比較任勞任怨地走在努力念書、努力工作的社會制度下,也許台灣父母這一代人的價值觀及思考方式跟不上我們這代人的改變,而我們卻還做著我們這一代人不會做的事,也許在許多台灣人的眼中,對於我們的挑戰計畫,擔心多過於支持,不過我覺得,就是大家這多一份的擔心,才會讓許多孩子不敢踏出一步,多一份擔心,少踏一步,就會少一份驚喜和成長。蔡慧容的書《十八歲的成年禮》裡曾經說過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萬一?萬一?萬一?大家總是在擔心那萬分之一,卻放棄了其他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好」我欣賞運動家堅持到底的精神,也欣賞冒險家勇於挑戰的熱情。再多擔心、反對的聲音,我都覺得那是一種文化環境下所塑造的一種價值觀,因為那個關於「萬一」的擔憂而放棄單車壯遊,就像害怕山崩而不去爬山、害怕飆車族而不敢出門一樣,擔心越多,能做的事就越少了。

 

只是,那「擔心」的聲浪,不斷地拍打我的心頭......「靠!真的有這麼可怕嗎?」好像被洗腦一樣,我也變得越來越擔心了。好像真的有很大的機率會死掉耶......要退出嗎?開什麼玩笑?我都投入半年準備了,退出怎麼對得起自己和團隊?不退!那......寫個遺書好了,恩恩,好主意。

 

當時列了一些寫遺書對象的清單,媽媽、弟弟、親愛的五專姐妹、清大親朋好友、小時候的自己、長大後的自己、美術老師、尊敬的師長、過去特別關係的朋友等等......我當時規劃一天寫一封,剛好可以寫到出發前。

我第一封寫給媽媽,提起筆來......只寫了幾句話,就......寫不下去了,天哪!我很難想像自己真的會離開家人的身邊,過去那害羞、不太會表達自己母女之情的我,突然要我將這些多年來的母女情感,從我心海撈出來,曝曬在紙上,要是真發生不幸,母親有機會看到這封遺書,不管我寫了什麼,對母親而言那都是血淋淋的,雖然我怕我來不及說些什麼,所以應該寫些什麼,但總覺得,下不了筆、寫不下去......有太多畫面我難以想像......

 

太難了太難了,我放棄,弟弟的也放棄,先寫下一封好了。

 

寫著寫著,忽然發現我只是想寫給我記憶中,那個帶給我快樂的他,是那個過去的他,不是現在的他......然而我要是不幸發生什麼事,那封遺書最後會到那個現在的他的手上?意義是...?過去的他已經不在了啊......算了算了,那些記憶再美,那些角色也不會再踏入現實生活中一步,要是不小心碰觸到,那些回憶就沒那麼純樸動人了。因此我將寫不到兩行的信撕了,當然,那個下一封,那個為我帶來曇花一現的美,我連筆都沒有提起來。

 

不久,我的行事曆無情地宣告,期末考連環轟炸的時代來臨了,一科科的考試像一顆顆的炸彈,把我寫遺書的時間炸掉,寫遺書時的多愁善感通通轉化成面對考試的戰戰兢兢。最後宿舍的桌上一封遺書都沒有留下,我就出發了。

 

我不會死吼!不會死啦!我相信我會平安回來的!你們一定還會見到我的!保了一千萬的平安保險,我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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